[05]
“所以呢……怎么了？”
顾长逸气喘吁吁地站在了楼梯间，看着眼前的四个女生。
呃……为什么……安易玲也在？
感受到对方不太和善的目光，顾长逸连气都不太敢喘大声了。
“那个……你看，我发现了一面……整人的镜子。”赵晓莺有点尴尬地解释道。
“啊？”
顾长逸看向另外两个女生，她们正站在镜子前，好奇地观察着镜中的自己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呃……我刚才调查了一下，这是某位学姐的手笔，她造了这样一个镜子作为整蛊道具，就是站在镜子前……可以看见未来自己的模样。”
看着赵晓莺扯谎时相当艰难的模样，顾长逸有点汗颜。
“确实，每次重新看镜子，都会有点差异。”其中一个女孩对着镜子里白发苍苍的自己，喃喃道。顾长逸有点印象，她好像是昨天和朱冲很聊得来的那个女生，好像叫……绍冰。
哦……大概猜到了。这里是社团楼，估计就是赵晓莺带着室友想来观摩一下这里的社团，然后就……发现了这样一个东西。可能上面有什么特别的特征吧，引起了赵晓莺的注意。
“诶，不过赵晓莺你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过来看看呢？”另一个女生又感到疑惑。
“呃……啊？我啊，我……我老掉应该不好看，就不太想看见自己老掉的样子……这个整蛊镜虽然是整蛊，但也是……呃……运用了AI算法，有一定的依据，我不太想看——诶！”
不由得赵晓莺拒绝，绍冰就一把把她拉了过来，然后她和另一个室友发出了低低的疑惑声。
“晓莺，你怎么……”
“喔……晓莺你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喔……”
顾长逸一愣，扭头，看向镜子中的赵晓莺。
嚯……还真是……
每次看都有点区别……所以镜子显示的年龄是随机的？
“啊……啊哈，这么巧的啊？刚好碰到我就不起效果了……没意思没意思。我们继续去逛社团吧。”她说着，一把拽住二人的手臂。
“诶，晓莺你……”
“走啦走啦。”
当两个室友还在诧异于赵晓莺的怪力时，她就已经不由分说地拽着着两个室友走上了台阶。楼梯间此时只剩下顾长逸和安易玲二人面面相觑，某股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。
“我们……”顾长逸抬头，有点试探地看向安易玲。
“把问题解决了吧。”她说着，凑了过来，两人一起站在镜子前。
“嚯，变成大叔之后，还挺有意思的。”她眯缝起眼睛，饶有兴趣地看着镜子里的男人。后者看向安易玲，她在镜子里的样子显得成熟了许多，依然……
很好看。
呼……
还好……她还愿意主动来交流……
“等等。”安易玲突然发声道，随后一把抓起顾长逸的左手，在镜子前仔细端详。
“怎……怎么了？”
安易玲没有回应他，只是又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，随后眉头越皱越紧。
“怎么会……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！”她突然凶巴巴地说道，“快点把这玩意解决了……对了，你之前不是在隧道里用灵薄刃钩出来一张纸吗？我也能在这面镜子里面感受到某种灵力波动，你要不用灵薄刃感知一下？”
“好……好的……”
黑色的锁链倾斜而下，顾长逸缓缓闭上眼睛，世界在眼前模糊成线条……
咻！
爪刃像活过来一样抬起，一头扎进镜面，顾长逸猛地甩手，爪刃果然带出来一张纸。
“好奇怪……又是书页。”顾长逸皱起了眉头。
“不得了，竟然猜对了……”
“喂，那边的两位。”
一道相当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，顾长逸回头，在二人上方的平台处，一个戴着奇怪的阴阳脸面具的人，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。
“那份书页，还有昨天在隧道里的书页，都是我的东西。能还给我吗？”他缓缓解释道，言语中带着某种令人不适的命令感。
“这种书页是什么？”顾长逸皱起眉头。
“那是一种会扭曲世界规律的事物，极度容易引发灵薄件的产生。像之前隧道的异象，以及莫名其妙出现在那的尸煞，都是‘书页’的杰作。”
“你都这么说了，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交给你吗？”安易玲的眼神缓缓冷下来，语气中带着点顾长逸从来未见识过的寒意，他下意识循着光亮看向安易玲的手，蓝色的纹路自女孩的手背上浮现，随后像波浪一样，一路传递上了手臂，又全部消失不见。
“我就知道……”面具男轻轻叹了口气，摆出一副相当无奈的架势：“你可以试一试。”
三个人陷入了沉默，顾长逸狠狠咽了咽口水，空气……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沉重了起来。
……
“咻！”
“乓！”
眼前的光影猛地闪过，顾长逸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，就已经看见安易玲的头发高高扬起，俯下身体的她把面具男狠狠地砸在了地上。
“唔嗬”
“你是……想和我比速度吗？”安易玲冷笑道，随后抓起面具男的腿，猛地甩向墙壁，后者吃痛地再次闷哼一声，随后立马艰难地爬了起来。
“不错，刚好在我心情差到不行的时候，送过来一个沙包。”
“你……嗬！”
灰色的身影突进，安易玲一拳锤在了面具男的腹部，随后拽住他的手，长发再度起落，女孩甩了一个相当华丽的过肩摔，面具男的身体像麻袋一样被摔在地上，安易玲对着自己抓着的手臂再补上一脚，面具男的手臂关节硬生生被踩反了过来。
面具男忍着剧痛就势收回手，随后猛地起身，尚还完好的那只手猛地轰去一拳，和安易玲显得颇为小巧的拳头相撞，顾长逸看见安易玲的手背上蓝光一闪，随后他听见了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骨爆声，面具男猛地一跃，一步退到上方的平台，那只和安易玲对拳的手臂迅速发紫发黑。
“轻敌了……这份诱饵，还有昨天的那份……我日后再来讨回……”
“你觉得自己能跑得了？”
顾长逸眨巴眨巴眼睛，他的眼睛只能勉强跟上女孩的虚影，随后他就看见面具男被一拳揍到高高飞起，安易玲一把抓住他还在半空中的双脚，猛地回身往台阶上一甩……顾长逸听到了相当清脆的啃豆子的声音，听得他的腿不住地发软。
安易玲……原来那么凶残的吗？
听着女孩接下来拳拳打在肉上的闷响，顾长逸心里直犯怵。
这家伙……是真狠啊……受到这样的暴打竟然都没什么太大反应……
“啪”
像丢垃圾袋一样，安易玲把面具男随手扔到了顾长逸的脚边。
“用你的灵薄刃绑住他，能做到吗？”
“能能能！”
“嗬……”姿势诡异地躺在地上的面具男发出不太舒服的吐气声，爪刃如游蛇一般在他的身上滑行，锁链迅速地响动，把他一圈圈地缠起来，像极了一条黑色的细蟒。
“所以……让我看看吧，面具下是什么样的一张脸？”安易玲跳下来，俯身，手伸向他的面具——
“乓！”
又是一道闷响炸起，顾长逸看见一个浮在半空中的男人踢腿，和安易玲的拳头相撞，女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，写满了错愕。她连忙跳起，站得远远的，和眼前这个双脚离地漂浮的枯瘦人形面面相觑。
他戴着细长的骷髅面具，穿着罩住全身的斗篷，那副面具怎么看，都像是骨质。
“枯骨……”安易玲眯上眼睛。
“这个人，我要带走。”
男女莫辨的古怪声音响起，枯骨缓缓地扭头，完全违反人体工学地，他的脑袋带着兜帽拧到了后面，看向满脸错愕的顾长逸。
“把锁链松开。”安易玲冷冷吩咐道。
“好……好的……”
金属间摩擦的声音飞快响起，锁链被收了回去。
“多谢。”
枯骨说着，三根由多节臂骨组成的长手从斗篷里弹出，一把将面具男抱在怀里，随后近乎飘动着，他离开了现场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枯骨。很多年前的调查员杀手，这几年又莫名其妙复出了。我们不是他的对手，至少要右眼前辈到场，否则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不够他杀的。”安易玲缓缓解释道。
“那，右眼前辈……能否与之一战？”
“你应该庆幸他没有对我们俩下手，而不是就立马开始斗蛐蛐。”
顾长逸咽了咽口水。突然他看见女孩缓缓走了过来，顾长逸心里一颤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，猛地撞在了墙上。安易玲一愣，脚步停在了镜子前。
“你……害怕我？”
顾长逸看着安易玲的眼睛，透过那种眼神，他看见了女孩眼里的错愕与不安，不知道为什么，他竟然会觉得……这份错愕，和方才遇见枯骨时的错愕相差无几。
“不是……我……”
“就你刚才的表现，恕我直言，局长，你完全无法令众人信服。”她的眼神阴冷了下来，顾长逸咽了咽口水。
“我……明白。”
她皱起了眉头，突然踉跄了一两步，摔了过来，顾长逸一愣，连忙冲上前，把她抱在怀里。
“我……法印纳身透支完体力很累，暂时让我依靠一下吧。”
“呃……好。”他有点不知所措，全然没有昨日在封印区大门前的那般淡定。
“你……”
她突然抬头，隔着那么近，冰冷的眼神盯住顾长逸。
“怎……怎么了？”
“你现在已经像变了个人一样，是什么让你变得那么胆小了？”
“这……有吗？我……”
她的手搭上他的肩膀，一步步把他推靠在墙壁上，顾长逸的后脑勺死死抵住墙壁，两人鼻尖的距离靠到刚好能被鼻息拂到的程度。
“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变化？是因为陈伯死了吗？所以你开始畏畏缩缩了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说起来，好像也不能就这么怪你……”她说着，语气也一点点弱了下来，揪住男孩肩膀的手也一点点松了下来“在你眼里我好像也变了个人吧。”
顾长逸的瞳孔一缩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他下意识地说出口，昨日女孩的头发被雨打湿在脸上、如同女鬼一样的画面，在眼前闪现。
“是……我的错。”
他又想起了，那个让他对安易玲好一点的陈伯。
眼泪在打转，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丢脸，明明已经……忍住眼泪那么久了……
可为什么自己会想哭？
自己这个……混蛋……有什么资格……
“对不起……我真的……太蠢了。我以为自己很勇敢，但……都是假的。我只是蠢罢了……我毁掉了我们的关系，我害死了陈伯……”
突然在她面前崩溃……是不是很丢脸啊……
“对不起……一切都被我毁掉了……我……我还会毁掉接下来的一切……因为我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
他突然发觉有只颤抖的手在抚摸他的脸颊，他抬起眼睛，滚烫的泪和冰冷的指尖交融，模模糊糊地，他看见女孩低垂的眉眼。
“我……”
“别说了”
他听见女孩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“说什么你变样了……我好像没资格说这种话吧。”她说着，苦笑道。
“我……唔——”
猝不及防的，温热的鼻息贴了过来，顾长逸发觉唇齿间熟悉的触感一瞬而过，随后女孩的头微微一转，鼻尖相互擦过，二人的嘴唇缓缓变形，满脸迷茫的顾长逸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，她就已经把头缩了回去，随后一手捂住他的嘴。
“我们扯平了。我原谅你了，明白吗？”
顾长逸困惑地瞪大眼睛。
“振作起来，重新勇敢起来，就像那天晚上那样，或者像昨天晚上那样，明白吗？变回我最熟悉的那个样子……”
他直愣愣地看着她，没有回应。
“很多事情，并不是不能原谅的，即使它们无法挽回……”
她的手一点点从他的脸上放下。
“你要快点成长，成长为像即使我……我们不累，也可以依靠的形象。就像红姐那样。”
“我……明白。”
“明白……就好……”
像是撑不住了，她柔软的身躯缓缓贴上来，完全地倒在他的身上，顾长逸心里一惊，赶紧一把抱住正在滑落的女孩。
“现在……扶我去楼梯那坐会儿……好吗。”
“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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